还是想在今天发点什么，就po一篇长草很久的WIP吧。。好像也可以当作独立的篇章来看。
清水无差，不造怎么打tag，如果介意的话很抱歉。。
23岁时候的事。同居未交往。
标题是想着Kanye West的“Runaway”取的（“Let's have a toast for the douchebags”），这也是我最爱的rap歌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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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来自一二三的电话时，独步正在回家的通勤疾行列车上。已经是很难被称作晚高峰的时间，但车厢仍然挤满了人。拥有疲惫的空洞眼神、穿着不合身深色西服的上班族们沉默地拉着吊环，令车厢里本就湿热的空气显得更加滞重和压抑。
前两通电话都是还在震动时就被他匆匆拒绝接听，然而一二三又锲而不舍地第三次打来。等等，今天是……如同清水中的黑色墨滴一般的不祥预感在独步胸口迅速扩散开来，他一边向身边喃喃道着“对不起”，一边按下通话键把手机举到耳边：
“一二三……我在电车上，有什么……”
“请问是观音坂先生吗？”
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一二三总是明快到像在发光的声音。独步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啊、是的。对不起。”
“我是伊弉冉君在牛郎店的同事。他的状况不太好，你可以来把他带回去吗？”
对面背景音愈发嘈杂，那人语速飞快地说完，独步只来得及匆匆回应一句“好的”，电话就已经挂断。
独步看着结束通话的画面上一二三的自拍头像，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该说是从那天起就隐约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吗？他麻木地想道，顺着人流在下一个停靠的站点挪出车厢。
* * *
“独步~~独步~~我突然有了一个超~级好的主意！”打开家门的瞬间就有一只比平日更聒噪数倍的疑似金色犬类扑到独步身上。
“一二三……太重了……”独步虽然这样抱怨，却还是顺手般地搭上他的腰，不紧不慢地换过鞋子之后才取下挂在身上的这件人型物体。
“呐呐~~独步~~你听我说！我终于发现最适合我的工作了！”
独步放下西服的手略微一顿。辍学以来的三年间，一二三并不是没有尝试过需要离开家的职位，但每一次都因为他的恐女症而草草结束。现在他在家做一些数据输入和录音文字整理之类的简单工作，收入不算稳定，内容更是无趣，但好歹让他不至于每天无所事事。一二三很少一个人出门，而独步近来加班越来越频繁，一时竟想不起上次和一二三一起出门是什么时候。
是我的错，独步的心情灰暗下去。我知道的，一二三是多么害怕无聊害怕寂寞的人。我应该多花一点时间来陪他，而不是连仅有的休假日都瘫在床上混混沌沌地过完。
因为这一点愧疚感，独步并没有立刻说出他的疑虑，只简单问了一句“什么”，跟在一二三身后走向客厅一角的书桌。
“蹡蹡~~”一二三唤醒笔记本，坐在转椅上退到一边，满脸期待地抬起头。
显示在屏幕上的是一个花哨的网页。“牛郎店？”独步猛地转头看向一二三，却捕捉不到任何预想中的玩笑情绪。
“是啊。”一二三的语气难得如此正经，“你看，我的恐女症一直好不了，不是超~级麻烦的吗？心理学上也有那个，叫什么满灌疗法？直接去面对最害怕的东西，慢慢习惯了就会好起来啦~”
“可是……真的没问题吗？”每晚都要遇见数不清的女人，坐在她们的身边，与她们谈笑，甚至身体接触……仅仅想象这样的情形，就让独步下意识地反胃。
“一定没问题，我会努力的！这家店还会让红牛郎指导新人与女性相处的技巧呢！而且，”一二三直直地看着独步的眼睛，“我今天上午电邮寄去简历和照片，已经收到面试通知了。至少让我试一下啦！”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又小声加上：“要是我能多赚点钱的话，独步也不用工作得那么辛苦了啊~”
这样低低的一句话，却让独步猛然感到嗓子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堵住了。等到他终于又能重新发出声音时，一二三已经聊开别的话题，而他就这样错过了反对的时机。
* * *
一二三新上任的这家牛郎店位于新宿二丁目。前台的男公关带着完美的营业微笑，带领独步进入店内。金色的马赛克墙壁、玻璃柜中的名贵洋酒、数百支火焰跳跃的蜡烛、奢华的水晶吊灯、还有身处其间谈笑风生的盛妆丽人，一路上经过的这一切无一不令独步感到自己的老土、贫穷和格格不入。他低下头、偻着身子，好让自己在这纸醉金迷中显得小一些、再小一些。
一二三所在的房间比起富丽堂皇的大堂要黯淡得多，但独步仍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打开门瞬间微微一颤的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他小心地关上门，把嘈杂隔绝在外面，然后走到沙发旁轻轻唤道：“一二三……是我。”
久到独步就要以为一二三没有听见的时候，沙发一头才传来闷闷的声音：“独步？”尽管由于靠垫挡着脸而显得模糊不清，独步还是在这短短两个音节里察觉到了些许鼻音。
“我在这里……已经没事了。”独步坐在一二三弯曲的双腿边，迟疑片刻，把一只手放在一二三的膝盖上。一二三没有退缩也没有抽搐。是好兆头。
良久，一二三才松开紧紧抱住的靠垫，露出脸来。他看起来糟透了：面色苍白得像纸，眼睛周围却显出病态的潮红，向来鲜活的金色瞳孔蒙着一层水汽，浓密的睫毛半掩着散乱的目光。他仍然是独步见过的最美丽的事物。
“已经没事了……”独步重复道，握住一二三的一只手，安抚般地轻轻一捏，“我们回家吧。”
* * *
在出租车的后座，一二三枕着独步裹着西裤的大腿，独步把手指放在一二三涂抹发胶的发间。他们不怎么说话，任凭电台播放的爵士乐流淌在车内的空间，随性且靡靡。独步感觉到一二三的呼吸已经平稳、身形也放松下来，知道他是恢复得差不多了。然而下车后一二三仍旧自然而然地伏到了独步的背上，好在他不再全身无力，搂得紧了些，多少给提着公文包还要背一个同龄人的独步减轻了负担。一二三把脸深深地埋在独步的脖颈，独步能感觉到有一小块皮肤因为同居人的呼吸而温热起来。凑得这么近，独步的鼻间充盈着陌生的男士香水味，但在那之下有一种更亲切也更让人安心的气息。
独步背着一二三径直走进唯一的卧室，把他放在铺好的床上。枕边是整齐叠好的独步的睡衣，早晨还散乱在地上的脏衣服也不见了。
他蹲在床边除下一二三的皮鞋，说道：“今晚你睡这边吧。”
“真的？独步不是明天还要上班吗？”
“嗯。我们交换一下，我睡客厅的沙发床。”独步答道，起身准备把鞋放到玄关。
他拿着一杯水回到卧室时，一二三已经换上自己的睡衣，大半个身子钻进了被窝。独步把水递给他，靠着床头坐下。“一二三……你想说说今晚的事吗？”
“嘿嘿，没什么啦~”一二三明朗地笑道，若不是独步对他的笑声比对自己还熟悉，恐怕会漏过其中的那分勉强，“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嘛~只是给前辈当助手，帮忙倒酒啦一起陪聊天啦这些，一开始我真的做得很好哦！”
独步“嗯”了一声，等待一二三继续。
“后来，前辈的熟客到了店里，他必须要去招呼，”一二三无意识般地捏紧水杯，“就暂时留了我一个人陪先前的客人。唔，我喝了一点酒，客人也坐得更近了，她聊到兴起时突然拍了我的大腿，然后就……”他的声音低下去，又像猛然惊醒似的，转头对独步扯起嘴角：“不过我现在已经完全好啦！还让独步亲来接我，实~在是麻烦了！”
独步的脑袋里各种想法缠在一起乱成一团：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在我面前明明不用逞强；为你收拾各种烂摊子那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有严重恐女症还要当牛郎，你是笨蛋吗？！他说出口的却只有：“没关系。”
“啊~~搞砸了呢~”一二三脱力向后一躺，和独步并排靠在了床头，“也不知道客人有没有生气。前辈倒是有点生气，超~严厉地叫我振作起来，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不过，从明天开始我会加倍努力的！”
独步犹豫了半晌，终于问道：“一二三，继续在牛郎店工作真的好吗？”
“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哟~虽然现在这样我也不介意，但总觉得我可以做到的不止是这些。”他转头面对独步，“独步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做到什么？”被反问得有些措手不及。
“独步明明是那么内向和悲观的人，动不动就开始自言自语，整天散发出阴森森的气息……”
“喂……”
“哈哈，我讲的是实话嘛！而且这样的独步我也喜欢~”仿佛没有意识到说出口的惊人话语，一二三继续道，“只是，这样面对客户是不行的吧？但独步的工作业绩明明就很好~所以，独步是怎么做到的呢，跟客户正常地相处？”
独步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大概是‘模式’的关系吧。”
“模式？那是什么？”
“比如说……衬衫、西装、工作证、装着资料和样品的手提箱、还有背熟的一分钟开场白，当这些因素全都集齐的时候，我就会比较容易进入、可以说是是销售模式、的状态？就像是平时的习惯都不存在了，只留下适合这种场合的行为和反应……”
“唔~~好像有点明白，不过，果然还是没听懂啊！”
“要怎么解释呢……可能是条件反射，或者是给自己的一种信号吧。一二三的话，也可以把工作时穿的西装当作一种铠甲，想着‘穿戴铠甲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也许面对女性的时候也会变得容易……”意识到自己是在对一二三的人生指手画脚，独步的声音不觉低下去。
一二三若有所思地沉默许久，随后眼睛开始发亮：“也就是说，穿上西装以后，我就可以刷~地一下子变身成新宿最强牛郎☆一二三~这样子？”
“等等……有哪里不太对……”独步小声嘟囔，却被一二三的拥抱打断。
“独步果然最厉害了~~”
独步想继续解释，但拥抱很好，开心起来的一二三更好，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为了感谢独步，明天的早饭会做煎鲑鱼哦~~”
“嗯。”
“有点期待明天了呢~~”
“嗯……”温暖太令人上瘾，于是独步强迫自己想起明天的工作，“我要洗澡睡觉了，一二三也累了吧？”说着，他拨开一二三的手臂。
一二三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哈~好久没有出门上班了，真的超困的……”
“晚安，一二三。”独步说着，正想起身，却被被子里探出来的手拉住了衬衫下摆。
“再陪我一会儿吧。”一二三闭着眼睛轻声道。
独步今天加班了好几个小时，快要到家时被一通电话喊到牛郎店，背着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小截的好友上下几层楼梯，花了平时至少够用一星期的交通费叫出租车。已经是深夜，他还没有吃晚饭，疲惫更是一阵阵地袭来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但他只是答道：“好。”又坐回一二三的身边。
“独步~给我唱首歌吧~”带着睡意的撒娇的声音。
“不要。”
“那就给我念诗~独步自己写的诗~”
独步忍不住叹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别闹了，睡觉吧。”
一二三竟然听话地安静下来。
半暗的房间里，一二三的呼吸渐渐平缓。他睡着了。
TBC